整个20世纪,云南地区发生5级以上地震333次。而皇甫岗等(2000)、苏有锦等(2001)通过史料考证和现代测震记录分析,得到20世纪以前云南地区共发生5级以上地震119次。这就是说,近100余年记载的地震数约是过去千余年记载地震数的3倍。一般来说,5级地震是云南的本底地震,每百年发生250次左右5级地震属于正常,而公元886～1500年间,只记载了9次5级以上地震。20世纪,滇西南地区大震频繁,同一构造带大震重复间隔不到50年,而此前却无一次大震记载。由此推断,历史地震记载遗漏是何等严重(皇甫岗等,2006)。

云南地处我国西南边陲,山区占全省国土面积约94%,且少数民族众多,约占全省人口的1/3。20世纪以前,云南各地社会发展程度迥异,多震的邻边地区极度闭塞,几乎处于原始状态,刀耕火种、结绳记事,民居简陋到只有草顶竹体,即使倒倾也不足以伤人。而且2 000多年来,云南地区还存在约500年政治中心就迁移一次的现象(范建华,2004),因此就同一区域而言,自然有文化传承水平的波动。所以,查阅史料可以发现,能够较全面反映一次地震的大范围现象的记载甚少,多为关于某次地震的只言片语。在历史地震研究中,罗荣联(1993)曾根据记载进行了历史有感地震编目,这是对历史地震编目的深化,而随着历史地震研究的深入,目录中部分地震事件的震级可能远不止于有感水平。

因此,历史地震资料考证对于云南地区的地震活动性研究甚为重要。本文中,笔者拟从我国历史地震研究进展、考证原则以及运用等方面,概括多年来历史地震研究中史料考证的初步成果,进一步强调考证历史地震的重要性。

本文谓之“历史地震”者,主要指无仪器记录数据(或我国地震台网建立以前),通过史料考证得到的地震。因此,历史地震资料的搜集、整理、分析与考证是历史地震编目与研究的基础性工作。

我国大规模的历史地震资料汇编始于20世纪50年代。1956年,上、下两册《中国地震资料年表》(中国科学院地震工作委员会历史组,1956)出版; 在年表的基础上,1983～1988年5卷7册《中国地震历史资料汇编》(谢毓寿等,1983,1985,1987a,1987b,1988)出版,部分省(市、自治区)编辑了本地区的地震历史资料汇编。

在历史地震编目方面,主要经历了4次较大规模的历史地震(M≥4或I≥Ⅵ)目录编辑工作:① 以李善邦(1960)为首,主要依据《中国地震资料年表》(中国科学院地震工作委员会历史组,1956),于1960年出版《中国地震目录》,作为内部资料使用; ② 由中央地震工作小组办公室(1971)主编,在1960年版目录的基础上增补、修订,于1971年分4册2本出版新版《中国地震目录》; ③ 在前两版目录的基础上,经过补充和修改,相继于1983、1984年分别由科学出版社、地震出版社出版由顾功叙(1983,1984)主编的《中国地震目录》; ④ 由国家地震局震害防御司组织全国有关方面研究人员,主要依据《中国地震历史资料汇编》和各省(市、自治区)编辑的本地区地震历史资料汇编,在第3次编目的基础上,进一步分析、考证、修订、补充,于1995、1999年分别由地震出版社、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《中国历史强震目录(公元前23世纪～公元1911年)》(国家地震局震害防御司,1995)和《中国近代地震目录(公元1912年～公元1990年M_S≥4.7)》(中国地震局震害防御司,1999),这是我国编辑出版的最新一套历史强震目录。此前,为编制新的《中国地震烈度区划图(1990)》(国家地震局,1991)的需要,中国地震简目汇编组于1988年编制完成《中国地震简目(B.C780～A.D1986,M≥4.7)》 《中国地震简目》汇编组.1988.中国地震简目(B.C780～A.D1986,M≥4.7).。

尚有一些其他正式出版的地震简目及一些震例总结,广义地看,都应属历史地震范畴,诸如《中国强震简目》(中国科学院地球物理研究所,1976)、《中国地震简目》(国家地震局,1977)、《1900～1980年中国M≥4.7地震的均一震级目录》(谢毓寿等,1989)、《云贵川藏历史有感地震简目》(罗荣联等,1993)、《中国东部地震目录》(国家地震局分析预报中心,1980)、《中国西部地震目录》(国家地震局分析预报中心,1989)、《中国震例》(陈棋福等,2002a,2002b,2003)以及许多已正式出版的大地震专论、等震线图集、历史地震研究专集等。

迄今为止,我国在历史地震资料整理和研究方面已经取得了许多重大成果,为地震预测、工程地震以及地震学的发展奠定了较为坚实的基础。

历史地震资料的“发掘”难以穷尽。随着时间尺度的拉长(上溯与下延)和资料的不断丰富,自然就存在鉴别、取舍以及去伪存真的问题。通过多年实践,我们将历史地震考证原则概括为:“时近迹真、地近易核、追本溯源、史志相融、纵横对比、地名考证、将今论古、综合考证”(罗荣联等,1993),虽然不尽完善,但对于解决历史地震疑难问题还是有效的,将其用于公元1500年1月13日宜良大地震、公元1515年永胜大地震和云贵地区无破坏记载地震的研究(罗荣联等,1989; 沈斯伟等,1989a,1989b),所得结果得到绝大多数学者的认同。当然,在把握上述原则的同时,还要注意不同地区人文、社会的发展程度及其演化,包括文化、建筑风格以及交通状况等。如滇西南地区,20世纪初以前的7级大震迄今尚未发现记载,说明当时该地区人文、社会发展程度极其低下,而简陋的杈杈房具有较强的抗震能力,从而无法或不必作为重要事件来记载。

除了遵循上述原则,考证中还应当注意以下几个方面的问题:① 地震参数是当代地震学的产物,对历史地震参数的估定要依赖可靠的地震史料; ② 由于当时的社会、政治原因以及史料编纂学方面的原因,历史文献记载往往呈现出很大的复杂性; ③ 在历史文献中,一定程度上存在一次地震记载为多次地震、一地扩成多地的现象; ④ 史料中存在辗转抄袭之谬、笔误疏漏之嫌,及以讹传讹的现象。

笔者下面举数例,供讨论或商榷。

(1)明正德十年五月初六(1515年6月27日)云南永胜西北7级地震

在较早的目录(顾功叙,1983)中,该事件作为明正德六年五月六日(1515年6月1日)(注:实际应为1515年6月11日)云南永胜6级、明正德九年五月初六(1514年5月29日)(注:实际应为1514年6月8日)云南大理6级、明正德十年五月初六(1515年6月17日)(注:实际应为1515年6月27日)云南鹤庆7级,经考证(罗荣联等,1989),3次地震可归为1次,即,公元1515年6月27日云南永胜西北7级地震(国家地震局震害防御司,1995)。

(2)康熙三十五年六月初九(1696年7月7日)昆明M≥5地震

依据《云南省地震资料汇编》(云南省地震局,1988)中重修妙湛寺塔记:“昆邑官渡里之妙湛寺□有浮图三,而此独当寺南,考其遗记,建于元至元年间(该塔所嵌明天顺二年[1458]之《新建妙湛寺石塔记》,该寺始建于元代,塔始建于明天顺元年),历数百载□突兀无恙,忽于是年六月初八夜地震动摇,虽有金光舍利,难保洛下去□,……亲诣查验,寺以内之双塔已圮其半,……捐俸修葺,约费百余金,鸠工庇材,整饬如旧,……康熙三十五年岁次丙子兰月之吉昆明令罗国珍题并书”(注:文中□为缺损字),最新地震目录将此次地震的震级定为M≥5看来定得偏高,因为:① 从塔记看,修葺费用不多,仅约百余金; ② 耗时不长,用了约一个月的时间。当然,最终震级要由权威部门来确定。

(3)清乾隆五十四年五月十四日(1789年6月7日)云南华宁7级地震

在《中国历史强震目录(公元前23世纪～公元1911年)》(国家地震局震害防御司,1995)中,该震震中位置定为31.0°N、102.9°E,应校正为24.4°N、102.9°E 。此属明显笔误。

(4)1908年2月10日云南洱源(7.1±0.4)级地震

这是一次载入《1900～1980年中国M≥4.7地震的均一震级目录》(谢毓寿等,1989)的大震。已出版的所有史料和其他地震目录中均无关于这次地震的记载,经现场调查,1908年前后,洱源一带无大地震之说,故此次地震不能确认,应予以删除。

(5)1917年7月31日云南大关北6级地震

各版《中国地震目录》都将该震震级定为6级,但《中国地震历史资料汇编》第四卷(下)(谢毓寿等,1987)将其定为7级,《1900～1980年中国M≥4.7地震的均一震级目录》(谢毓寿等,1989)定为(7.3±0.4)级,有的资料定为7.2级 上海地震局地震观测技术研究所.1985.徐家汇地震台地震记录报告(1906～1948).; 烈度Ⅵ度区长轴半径超过200 km(陈敬等,2000)。由此看来,这次地震的震级还有待研究和商榷。

(6)1952年8月云南开远、个旧间5级地震

《中国近代地震目录(1912年～1990年M_S≥4.7)》(中国地震局震害防御司,1999)记载:“个旧:下旬地震有房山墙震倒、落瓦,塘水起波,人物摇晃,睡者惊醒。”文中的“下旬”实为云南个旧的一个乡镇“乍甸”,虽是两字之差,却把地名变为了时间。

时任中国科学院地震工作委员会副主任委员的竺可桢先生在《中国地震资年表》序言中说“登高必自卑,行远必自迩,本表之作,实为其阶梯。”经过多年探索,笔者有几点粗浅认识:

(1)运用历史地震资料进行科学研究时,应审慎地采择;

(2)应使用最新出版的经过考证的资料,勿用过时的资料;

(3)采用本文所述考证原则,对于解决一些历史地震疑难问题是简单易行的;

(4)加强历史地震基础性研究,对于地震学科的发展是有益的。

(5)历史上的某些点滴记载,可能是大地震事件的线索,值得深入考证研究。